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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安烽火 之 血战京岗岭(上)
高安有条大河叫锦江。锦江穿越宜春、万载、宜丰、上高四区县的境域后流入高安市境,然后,从高安西部边境的华阳古镇起步,迂回曲折十八弯,横贯高安腹地,流至高安东部边境的高邮古镇而出境,再穿越南昌市新建区的石岗镇、松湖村等地域后,在南昌县的市汊街对面汇入赣江。
在古高安境内的这条锦江水道上,从上游至下游分布着华阳、灰埠、筠阳、高邮四大名镇。这四大名镇,因为个个都滨江倚山,不仅水运便利,路通八方,还有山水之险可据,所以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其中灰埠、筠阳是高安水上交通的腹地重镇,华阳则是高安水上交通的西大门,高邮是高安水上交通的东大门,从古代的太平天国,到近代的抗日战争,这四大名镇无一例外的都燃起过战火,都遭受过兵灾。远的不说,就说抗日战争,高邮古镇就曾是中日双方交战的惨烈战场之一。
高邮古镇始建于西汉元鼎年间(公元前116-公元前 111),当时的高安还是建成侯刘拾的封地。因为刘拾的叔叔是汉武帝刘彻,所以,在封建时代,刘拾一家便可享受浩荡皇恩,封地赐爵。刘拾的父亲刘发被封为长沙王,刘拾被封为建成侯。建成就是现在的高安,还是汉高祖六年(公元前 201年)时,建成就已设县,隶属豫章郡(今南昌市)。建成与豫章领地相邻,两地交通多以水路为主,锦江正是建成县与豫章郡相来往的重要通道。为了两地边境安全和收取过河费的方便,也为了两地官差歇脚或文书迎来送往的方便,建成县官方便在两地边界的交接处,建了一座驿站,设了一个厘卡,修了一座码头。
驿站、厘卡、码头建成后,不仅方便了官府收税、警戒、传递文书,也为上下官员、各地客商提供了歇息的方便。久而久之,这里便形成了北通奉新,南达丰城,东至南昌,西抵上高的水陆交通十字路口,东上西下,南来北往的人流不少,至唐初,这里已成百姓圩市,官府重镇,连原来下游几里开外的舣口船港和集市也迁移到了这里。进入民国后圩市更臻繁盛。由于驿站相当于后来的邮局,又为高安官府所建,故在给地方命名时,这个驿站所在地便取名为“高邮”。新中国成立前后,高邮曾为乡政府所在地。但经过一番战火摧残和世事变迁,时至今日,高邮已古韵不存,由熙攘繁荣的古市镇渡口变成了宁静平凡的村委会驻地。
高邮村委会辖区是个典型的丘陵地区。拥有耕地2400余亩的辖区,全被丘陵山岗所环绕。来龙山、狗头山、京岗岭、磨子岭突兀其间,还有许多或连或断的山岗土包簇拥周边。其中以京岗岭海拔最高,闻名度最大。据县志记载,京岗岭现有海拔 102.60米,是辖区内最高的山岭。而且与众不同的还有,该山山体竟然是石灰石岩体,而临近山岭普遍以红壤土居多。由于岩石硬如金刚,故旧名“金刚岭”,后来不知何故,被民间谐音写作“京岗岭”。
据说,古时候的京岗岭比现在还要高一些,后来由于抗战,被日本鬼子狂轰滥炸给炸低了很多。1968年,今天的大城镇全境还属祥符人民公社管辖的时候,为了发展社办经济,祥符公社又在京岗岭下开办过石灰厂,京岗岭上的石头被开采下来烧制石灰,使京岗岭的高度又有所减少。当然,笔者现在关注的不是京岗岭的高度,不是京岗岭的石灰,而是 71年前中国军队为驱逐日本强盗而发生在京岗岭的那场惨烈战役。
早就知道大城镇的京岗岭打过仗,也寻访到附近的高溪村和江家村因日寇的屠杀而留下两处遇难同胞纪念碑,但具体战况却无从了解。最近,有幸获得微信朋友、大城镇京岗岭“海辉农业有限公司”胡海龙无私馈赠的一份宝贵史料,才对京岗岭的抗战故事有了大概的了解。这份史料,是当时我军参与抗战的随军记者兼战役指挥官秘书黄声远亲历亲述的,十分真实可信。为了不让这段历史湮没,在京岗岭下长大的胡海龙便将这份资料的电子版慷慨转发给了《高安寻古》。为了不负胡海龙朋友的期望,告慰血战京岗岭抗日将士的在天之灵,让高安人重温那段可歌可泣的悲壮历史,笔者经过一番重新创作,发表于此,以飨读者。
原来,早在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 3月时,日本鬼子的侵略魔爪也伸到了江西南昌。由于抗战爆发之初,民国中央政府的消极绥靖政策,致使日本侵略军的战火迅速蔓延,从北方的卢沟桥畔一直燃烧到南方的长江之滨,南京、九江、武汉、宜昌先后沦陷,直接威胁到民国中央政府的战时首都山城重庆。如此一来,湖南和江西两省便成了重庆的外围。为了尽快逼降中国,日本鬼子便大举进攻湖南与江西。于是“南昌”和“长沙”两大会战相继展开。
为了抵御日寇西进、南下,民国政府将湖南的全部、江西的北部、南部、西部和湖北的长江以南地区划为第九战区,将国军最精锐的主力部署于此。由于江西有南浔铁路,渡过长江突破九江便可顺此铁路直达南昌;占领南昌后又可顺湘赣公路直抵长沙。所以,日本侵略军要尽快控制中国全局,就必须从赣西北和鄂西南两个方向攻占长沙,直逼民国中央政府的临时首都重庆。而我军要保卫重庆,鄂西南与赣西北也是防守的重点。
湘赣公路正好穿越高安。因而高安既是日军护卫南昌的西面屏障,也是我军保卫长沙的赣西北第一防线。所以,在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一年之内,中日双方便在高安发生了三次规模较大的战役。第一次是发生在这年 3月 17日至 5月 9日的南昌会战,第二次是发生在这年 8月 18日至 9月 23日的第一次长沙会战,第三次是发生在这年 12月 6日至 23日的冬季攻势。三次战役中与京岗岭有关的是第三次战役,即由我军发起的对日冬季攻势,时称“锦江战役”。
据史料记载,第一次长沙会战结束不久,受挫的日军为了固守南昌,曾在南昌西北面的西山、高安、奉新和安义驻有重兵,在南昌东南面的锦江沿岸也构筑了大量坚实工事。其中高安的大城就成为日军在南昌西部的军事要塞,因为大城位于日军东退南昌,西攻长沙,北连鄂湘公路,南通锦江水道的十字路口,战略地位尤其显著。所以,日军沿着高(安)奉(新)公路旁的虬岭、赤土、大城,到锦江北岸的高邮、京岗岭、鼓楼一线,处处都布有据点。为了骚扰日军,牵制日军,配合国军在其它战场的对日作战,负责长沙东部地区防务的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决定发动一场“冬季攻势”。
承担高安战场(亦称锦江战场)攻势任务的,是国军第58军所辖、由副军长鲁道源兼任师长的新 11师。这是国民党的一只杂牌部队,其前身是云南本土建立的国民党中央剿共军第二路军第三纵队的一个旅,抗战爆发后被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第 58军新 11师,开赴湖北崇阳参加武汉会战的外围战。由于第一次参加对日作战,部队既无精良武器,又无高超战术,以致首战惨败,被撤销番号。后在师长鲁道源的请求下,保留番号,收集残兵败将后重新组建,并于民国二十八年( 1939年) 2月 25日开进江西,作为国民党军第九战区的辅助力量,先后参加了南昌会战中的奉新战役和第一次长沙会战中的高安战役。
当年9月 25日,高安战役结束后,第 58军奉命转移至上高泗溪、官桥一带集结待命,不久得令移防到高安锦江南岸腹地的新街地区休整,军部驻在新街圩,下辖的新 10师驻在新街圩西面不远的傅家圩,新 11师则驻扎新街圩东部、今属丰城市董家镇的京山村(原名金堆罗村),原有的第 12师被抽出划归新 3军。休整期间为了进一步提高部队战斗力,鲁道源命令各师、团、营、连都要抽调悟性强、经验多的军官接受军事集训,军官集训结束后再下到各自连队严格训练本部战士。
高安烽火 之 血战京岗岭(中)
两个月后,我军发现日军在第一次长沙会战失败后,虽然表面上龟缩在南昌地区没有新的军事行动,但暗中仍在调兵遣将,伺机反扑。于是薛岳决定发动一次冬季攻势,打乱敌人的部署,让日本鬼子不得安宁。高安大城、南昌西山两地的骚扰任务就交给了副军长鲁道源兼领的新11 师。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12月6日,因第58军军长孙渡升迁,军长一职由副军长鲁道源代理,鲁代军长接令立即行动,将军部及其所兼领的新11师联合指挥所移至今丰城市隍城镇的田南村(时称田南镇)。
别看从前的田南镇如今只是个村,但在古代却犹如高邮一样,也是个相对热闹的小市镇。这里的地形也属丘陵地带,西北面,横亘着高大雄峙的荷岭山脉,山脉之余又另外凸起一座海拔74米的美狮岭(亦作米筛岭)耸立在锦江南岸边。站在美狮岭上放眼左右,正对面的隔岸就是海拔 91米的磨子岭,以及与之相连、绵延不断的丘陵群。望西北,高安大城的高邮市近在咫尺;瞭东北,南昌新建的石岗街尽收眼底;这是鲁道源有待向日军手中夺取的两个军事重镇。
进占高邮市和石岗镇,是高安战区冬季攻势的主要任务。按照鲁道源的部署,新11师下辖 3个团(番号分别为第 31、 32、 33团),每团 3个营,每营 3个步兵连、 1个机枪连、外配 1个迫击炮排。第 31团分为锦江东段正面袭击和敌后交通破坏两个支队,主要任务是突袭石岗街南面、位于锦江北岸边的塔岗山据点,以及深入敌后,破坏敌人从南昌西山到大城之间的公路交通和通讯线路。
第32团负责紧跟 31团助攻并接守攻占的敌军阵地。第 33团负责攻击并坚守高安大城高邮市一带的敌军据点。新 10师作后备队,拟在新 11师全面进入锦江北岸战斗后,接守新 11师原来从锦江出水口南昌县市汊街到高安县今筠阳与蓝坊交界处的庵前渡为止的锦江南岸防线。民国二十八年( 1939年) 12月 11日这一天,各团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夜色降临,一场血与火的拼杀即将展开。
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 12月 11日的薄暮时分,新 11师的 33团开始攻袭高邮市。我军一面组织迫击炮火和机枪火力猛射高邮敌军阵地,一面组织兵力利用渡船或渔船及工兵搭建的简易浮桥向对岸冲击,费时 5个钟头才克服高邮。驻守高邮的日军仓惶向附近的京岗岭逃窜,我军乘胜追击,但因日军早在京岗岭修筑有营地和工事,致使我军从 11日夜晚打到 12日天明,连攻 9次都未获成功。
迫不得已,我突袭支队只好占据京岗岭西面的狗头山与敌人对峙。等到天色大黑后,段学源连长带领一支奇袭小组,剪断敌人的铁丝网,潜入京岗岭下,一声喊杀,震动全线,33团兵力全部上阵,向京岗岭靠拢。第一营营长徐从成亲率本部从侧面出击,一下搅得前沿鬼子乱作一团。正当我军将要突入京岗岭敌阵时,敌人从新建石岗炮兵阵地发来的炮火猛烈而降,阻断了我军的冲击。与此同时,又闻悉日军从厚田营地派来的援兵即将来到。为避免过大伤亡,我军只好停止攻击,退回原阵地。
13日,日军的援兵赶到京岗岭,向我军各阵地发起反攻,但每次冲锋都被我军顽强的打退。于是,敌军呼来飞机增援,借助飞机的掩护向我高邮阵地猛扑,妄图把我军逼回锦江南岸。 33团将士凭借着高邮市两侧狗头山、磨子岭的高地进行反击,使得敌人企图没有成功。见日军加强了对锦江沿岸各工事的防守力量,鲁道源也对自己的力量做出调整。他令后备力量第 10师立即接替第 11师原来负责的锦江南岸防线,以利第 11师的全部力量都投入到攻击锦江北岸敌军阵地的战斗。鲁道源的指挥所也准备开进高邮市。
攻守高邮市的33团团长王灿堃听说鲁道源要进高邮,急忙劝阻说:“鲁师长千万别过江,这里离京岗岭敌军阵地太近,万一有个闪失,在下担当不起!”但鲁师长态度坚定,执意要来。无奈,王团长重新组织兵力,令徐从成营的第 6连进占今祥符镇的东、西两湖,以阻击日军驻祥符观、鼓楼铺据点的兵力来犯;令第 4连进占京岗岭南面的韩村(实为今日的谭村),以从京岗岭南面突破;令第 5连进占西面京岗岭与狗头山之间的陈村;令李毓新营进占京岗岭东南面的磨子山。
13日深夜,各路兵力一起行动。第 5连悄悄摸进陈村,日本鬼子竟然还在呼呼大睡,只甩了一阵手榴弹,就把睡梦中的鬼子给报销了。京岗岭上的鬼子被惊醒,急忙兵分两路向我方反攻。西与我退至狗头山的第 5连猛烈交火,南与我从谭家摸上去的第 4连展开白刃战;东面,由于山高坡陡,杂树丛生,李毓新摸了半天也没能爬上磨子岭,以致磨子岭上的敌军炮弹如冰雹般密集砸向我军阵地。李毓新营只好安排人员在磨子岭择险阻击山上之敌,战至 14日天明,京岗岭终于被拿下,残敌被迫向鼓楼铺方向退去。
不过,京岗岭上的守敌虽然退去,但来自磨子岭、来龙山、来乌山的敌军炮火却一刻也没停息,足足向京岗岭集中轰炸了4个小时。在日军连续不断的炮火压制下,重整旗鼓的日军再次从冷家(今名泉溪)、马溪(今名麻溪)两个方向分别冲向我京岗岭、狗头山阵地。我守军英勇顽强,轮番冲击,只打得硝烟弥漫,死伤遍野,一直打到下午,敌人实在没辙才退至来龙山、沙古脑、狮子脑一线与我对峙。还立即从鼓楼铺据点调来 500多人增援,看来,日军不夺回京岗岭誓不罢休。
鲁师长也预料日军不会善罢甘休,因而决定14日这天当晚即开始全面行动,消灭锦江北岸沿江各据点守敌,向日军南昌西面大本营的西山万寿宫挺进。子夜 1时,战斗打响。第 31团负责的新建石岗街区域和第 33团负责的高安京岗岭区域的行动同时展开。第 31团的战斗在此放下不表,只表第 33团的京岗岭之战。战斗打响后,徐从成的第一营负责夺取锦江北岸边的磨子岭阵地。由于夜深天黑,伸手不见五指,磨子岭又山高无路,灌木密布,徐从成没能登上山顶,即使用上迫击炮,也没能阻止磨子岭、来乌山顶的日军炮火不停的射向我军守卫的京岗岭、狗头山阵地。
而就在日军密集不止的炮火下,日军集聚了800多人的兵力,于 15日凌晨从冷村(今名泉溪)、刘村(又名插笏村,今名京岗村)、马溪(今名麻溪)三路向我京岗岭、狗头山阵地包围上来。在磨子岭山底高地据守的我守军某排,几名大汉见日军一下涌来这么多人,竟然吓得掉头就跑。有一位名叫何胜的湖南小兵倒很沉着,他虽然年龄只有 15岁,但竟然有了 3年的兵龄。他在对敌瞄准推拉枪栓准备应战时一扭头,发现几名大汉开溜,立即喊道:“你们几个稀狗屎,跑什么跑?再跑我就先把你们几个不要脸的打掉。快回来,我可真要开枪啰!”
看见还是个少年的小兵都不惧怕,再回想此前师部的训令:“大凡临阵脱逃者,任何人都可对其就地正法”,几名大汉顿感羞愧,急忙回到阵地,投入战斗。其实,日军的注意力此刻正集中在第 5连据守的京岗岭和狗头山,加上磨子岭的山顶上都是自己人,哪里会料到在自己人鼻子底下还有伏兵,只顾一窝蜂般扑向第 5连。因此第 5连既要遭受日军炮火袭击,又要面临全军覆没的险境,但连长张玉昌还没作出战还是退的决策,就连同其他二十多名官兵相继阵亡。排长杨春发见状不妙,不得不代理指挥,率队突出重围,京岗岭不幸重落敌手。
高安烽火 之 血战京岗岭(下)
京岗岭屡得屡失,令鲁代军长十分恼怒,他下令李玉魁营当日早上6 时前务必拿回京岗岭。李营长得令,急忙亲自上阵,带领张玉昌连队由狗头山浴血回击。本已疲惫残破的第5连连队得到补充,重又焕发斗志,前仆后续,冒死反击,终于按时完成任务,将京岗岭夺了回来。但日军并不甘休,于中午时分,竟不顾国际公约,向京岗岭投掷了毒气弹,迫使我军不得不放弃京岗岭。午后4时,鲁师长令李玉魁营再度夺取。又是1个多小时的战斗,京岗岭回到我军手中,但狡猾的日军在撤退时,又在战壕里施放了大量毒气,没有防毒用具的我军战士依然只有退出京岗岭,回到锦江南岸作短暂休整。
如此反反复复的拉锯战,令鲁师长烦恼不已。他决定改变战术,命令第31团加强敌后的破坏与骚扰活动,以配合其他部队的攻坚战;令第 32团为右路挺进队,全力夺取磨子岭、来乌山、石岗街一线的日军阵地,迅即向西山进击;令第 33团为左路挺进队,集结于今蓝坊镇的坑上梁家、唐坊埠和铜湖黄家一带,并由此渡过锦江夺取京岗岭、沙古脑,向鼓楼铺一线挺进。命令下达后,鲁师长将指挥所移至今高安蓝坊、丰城隍城与南昌新建三地交界的美狮岭(又名米筛岭)。
部署完成,鲁道源即请副师长梁得奎电话通知第33团团长王灿堃立即行动。王团长接电有点犹豫,考虑自己部队伤亡过大,希望多休整几日。但梁副师长语气坚决的说:“鲁副军长知道前线情况,说‘革命军人没有难字可讲’,命令下达绝不变更。鲁副军长已由驻地出发了。”王团长无奈,只好答应立即行动。
就在王团长由驻地开拔前往坑上、唐坊的锦江岸边时,鲁副军长已于16日清晨登上美狮岭。披着东方日出的朝霞,沐浴山顶清新的空气,鲁道源兼师长、梁得奎副师长与安守仁参谋长一行心情十分舒畅。他们登高望远,观察前线地形,认为对岸的磨子岭地势高亢,若我军能够得手,既可钳制日军各路兵力,又可固守京岗岭。
16日午夜 1时,第 31团成功渡过锦江深入了敌后,联合当地民兵游击队将西山万寿宫一带的公路、桥梁、通讯全部破坏,还缴获日军战马 3匹。第 32团则进攻受阻,因日军凭借磨子岭的地形优势,居高临下,周密坚固的工事和炽热密集的火力极能发挥作用。首先,该团第 3营突破铁丝网时遭遇地雷,部队好不容易抵至山腰,又突遇日军施放毒气,部队大半人员中毒。战士们四进四出,虽然杀声震天,但总是徒劳无功,战至 17日天明,还在磨子岭山麓徘徊。
于此同时,第33团倒不愧为新11师的劲旅,按照命令,第 33团渡过锦江后,迅速的肃清了京岗岭外围的守敌后,一鼓作气向京岗岭猛攻。突破日军铁丝网后,两军一阵肉搏,我军占了上风,日军败退沙古脑。虽然不久日军两度从马溪来援,但很快丢下累累尸骨逃走了。占领京岗岭后,第 33团随即抽出两路兵力,一路占领磨子岭北麓的周村,与第 32团形成犄角之势,以消除第 32团攻占磨子岭的后顾之忧。同时派出突击队攻击沙古脑逃敌。一路向来龙山攻击,阻止鼓楼铺来敌的反扑。不料,穷途末路的日军故伎重演,打不赢时就施放毒气。我军只好退回京岗岭。
一连两天,中日双方进进退退,胶着在京岗岭、磨子岭无法速胜。眼看又一次陷入拉锯战,如果不迅速扭转这种局面,士气将受到极大损伤。于是鲁师长再次亲上前线,令王灿堃设在锦江北岸的团指挥所前移到高邮市,原团指挥所改作师指挥所,趁着20日的夜色,鲁师长悄悄的进入了锦江北岸指挥所。午夜,驻马溪的日军出动,妄想偷袭京岗岭,被第 3营战士发现,于是就将计就计,偷偷溜进日军阵地潜伏,待日军偷袭不成返回时,我军一阵迎头痛击,日军猝不及防,被打的狼狈逃窜,往来龙山退去。
21日傍晚,攻击令下达后,我军第 33团第一营第一连连长孙悦率部攻入马溪,与敌巷战两小时,毙敌 60余名,随即占领该地。与此同时,来龙山之敌也以猛烈的炮火袭击京岗岭达 2小时。随后 400多鬼子由冷村(今泉溪村)潜至刘村(又名插笏村、今名京岗村)强夺京岗岭。官兵冒着炮火,艰苦鏖战,很快就因我援兵受阻,弹药用尽, 50多名官兵全部殉国。至此,耗时半月之久,历经我军 5次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京岗岭又被日军占领。当第 33团王灿堃团长向鲁师长汇报战情,讲到自己部下大半阵亡时,七尺男儿不禁潸然泪下,痛哭不止。
对此鲁师长也异常悲痛,异常苦恼,但坚毅的性格令他表现得也异常冷静。他权衡局势,认为京岗岭之役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拖,否则士兵精神颓废,将很难完成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交给的任务,势必拖了整个战区的后腿。于是他与梁副师长和安参谋长商议决定,由鲁师长和安参谋长一起亲率特务连赶赴高邮市与王团长共同指挥最后决战。同时严令各团:务必连夜大举出击,无论官兵,如若畏缩不前,一律就地枪决。
如此严令,让官兵们的斗志迅即提升。经过大约两个小时的死战,京岗岭终于回到第33团的怀抱。 22日清晨,日军分 3路向我阵地反扑,首先包围了马溪孙连长阵地。孙连长见敌众我寡,情势危急,遂大喊一声:“马溪就是我们的坟地!”士兵们闻声个个奋起,悲壮的投入战斗。孙连长腹部中弹,依靠在一堵残墙上,用手指蘸血在墙壁上写下“新 11师孙悦殉国处”。接着又飞来一弹击中孙悦头部,孙悦英勇献身。目击者无不伤心落泪。最终,孙悦全连只突围出来十几个人。
23日,日军调来 4架轰炸机,对京岗岭、沙古脑、狗头山等处轮番轰炸,杂以机枪低空扫射。磨子山、来龙山、狮子脑的日军趁机反攻。我第 33团官兵受孙连长英勇行为所激励,个个怀着义愤,在各个阵地向敌逆袭。半天时间不到,我第 33团不仅稳固了京岗岭,还夺回了马溪、沙古脑、狮子脑、磨子山等阵地,日寇的残兵只好退回鼓楼、西山营地,与我军形成对峙。
与此同时,新建那边32团的进攻也获全胜,紧邻西山万寿宫的日军坚固堡垒塔岗山据点也被摧毁。眼见费时半个多月,牺牲无数抗日将士生命,六次鏖战才夺回的京岗岭,鲁代军长多日紧绷的脸终于绽放出笑容。他情不自禁,迎着战地还未散去的硝烟赋诗一首:“血战京岗岭,塔岗一并收。夺敌三大炮,复我一高邮。滚滚腾龙甲,纷纷上狗头。莫叫东海寇,饮我锦江流。”
诗里所说的“三大炮”,是指日军设在来龙山、磨子山、来乌山上的炮兵阵地。“滚滚腾龙甲”是指我军新 11师第 31团;“狗头山”是来龙山南端由我军控制的阵地,意思是我追击部队势如腾龙由狗头山向来龙山敌军纵深挺进。至此,上司命令,战役就此结束。已升任代军长、原兼任新 11师师长的鲁道源也下达命令:新 10师接替由新 11师打下的锦江北岸防线,新 11师回到原驻地金堆罗家休整。
回首以往持续20多日的京岗岭战役,敌我伤亡均在 3000人左右,但我军成功的将日军两个联队的兵力牵制在锦江北岸,使得我军一线战场的兵力得以从容攻击。战役结束后,鲁道源下令,将所有牺牲将士的遗骸分地掩埋,建立公墓。其中京岗岭战区的牺牲将士遗骸,被统一收集埋葬在锦江之滨的高邮市后山,鲁道源亲自题写碑文。为此,随第 58军当战地记者兼司令部秘书的黄声远深情的写道:“锦江北岸浸透了碧血,它辐射出万丈光芒,与京岗岭上的朝霞旭日永远同在。锦江上水波涌流,像在日夜不息为英雄们唱着挽歌。长眠在滨岸的英骨忠骸,将受到中华民族世代子孙的虔诚膜拜。
遗憾的是,作为后辈的我们这些人,不仅没有对这些为挽救民族危难而献身的勇士们虔诚膜拜,连他们的公墓也因为早年建造高邮粮管所而被毁,至今未能恢复。
本文完
本文经作者授权,转载自谢华平老师开设的公众号“高安寻古”(微信号:gaoanxungu),这是一个专为高安人寻根问祖、访古探幽、思乡怀旧而设的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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